我的故乡大纵湖
□ 王迎春
我的故乡在大纵湖,老家就在湖边的村庄——北宋庄。
北宋庄,在多少年前的哪一天诞生?不得而知,但我能清晰地勾勒出我爷爷从兴化一路飘摇过来的情形。
大纵湖是苏北里下河腹地一颗夺目的明珠。流动的过往,汪汪的湖水里沉淀的尽是里下河的风物人情,郑板桥写意“半湾活水千江月,一粒沉沙万斛珠”,高岑描绘“扁舟一棹泛秋波,月色平铺似画图”……
湖风拂面,我不禁想起那个春天陪省作协的诗人、作家一行游湖。春天的湖自然美不胜收,作家们谈得最多的还是毕飞宇和他的《地球上的王家庄》,小说不仅背景是大纵湖,且文中直呼“大纵湖”的名字。
“深夜,王阿根的儿子问他,如果一个人走到地球的边上,会不会掉下去?王阿根无法回答。失望的儿子第二天便带着地图、划着舢板,带着生产队的鸭子,向着太阳的方向出发了。他一路赶到神秘的大纵湖,金光四射的湖水使孩子以为到了地球的边缘……”这就是毕飞宇《地球上的王家庄》的片断,这也是大纵湖走上现代文学史最精彩的一笔。
著名作家曹文轩和我是老乡,没有见过曹文轩之前,对他的恩师李有干已熟识多年,一个身材高大清秀的老人,是我们身边不多见的小说家。同样是作家的文轩小妹文芳不止一次说过,哥哥下次回来一定送书给我,一定。我深信不疑文芳的真诚。就在那年秋天,文芳郑重地打电话给我:哥哥下个月回来,央视拍专题片!
第一眼见到曹文轩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就如众亲中的一位兄长,众友中的一位师长。
“我的空间里到处流淌着水,《草房子》以及我的其他作品皆因而生。”
“‘我家住在一条大河边上’,这是我最喜欢的情景,我竟然在作品中不止一次写过这个迷人的句子。那时,我就进入了水的世界。一条大河,一条烟雨濛濛的大河,在飘动着。水流汩汩,我的笔下也如水流汩汩。”
其实,今天再去看曹文轩笔下的大河,实在算不上很大,但那个大,真正是一个儿童当年的视角。
可以很确切地说,曹文轩是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后才去北大读书的。他先是农民,是一个读了若干本书的农民,再是北大学生,然后成为象牙塔里的一名学者,之后潜心文学创作,成为一名作家,著名作家。所以,农民的身份是曹文轩永远改变不了的底色,也是他一生创作的源泉。无论是以草房子、以油麻地为背景的儿童文学作品,还是他正在创作的城市题材的现代文字,一如保留了乡村秀丽干净纯美的本色。这是曹文轩的本钱,是故乡这方水土赋予他的,一如莫言的山东高密乡,陈忠实的白鹿原。
就在这次的专题片拍摄中,文轩雨中撑船的把式,一下子征服了我。绝对纯粹的老把式,一个离乡离土四十多年的老汉了,撑船娴熟自如,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啊。
其实那天我是近距离看着曹文轩跳上小渔船的,这里有一个我至今也忘记不了的细节。那天下了大半天的雨,大纵湖上烟雨朦胧,因为是冬天,你说美不美?央视团队想象不到的认真和冬日午后时光不经意间的流逝,拍摄计划已被无情打乱。和央视的李佳明打着伞完成了对话采访,导演坚持要一个曹文轩划着小渔船由近及远和由远及近的镜头,尽管我是担心甚而想阻止的,但曹文轩是极力配合导演的安排,看得出他的和善和对所有人的尊重。
高高的湖岸,湿湿的船头,曹文轩一个跳跃就上了刚刚停稳的小渔船,显然因为船头水湿,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幅度很大的踉跄,刹那间我本能地被惊吓到了,身体也不由得跟着向前踉跄了一下。但随即,曹文轩一个无与伦比的快速收腹,双脚跟紧急着地前后摆动一下,整个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的站姿。其实现场的我是无法述说这个惊险又唯美的瞬间的,那天要是彻底滑倒,将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不堪。对于一个60多岁的老男人,一定会产生一系列你根本无法预料的收场,但他恰恰站稳了,站得稳稳的,在克服了一个惯性下的踉跄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亲眼目睹了,而且真切地跟着来了一个踉跄。那一刻,曹文轩都泰然处之,这比他划船的优美姿势还优美,这个下意识更确切地暴露了他曾经是一个行走在河网纵横的里下河的农民。
……
大纵湖,既是一处游不尽的湿地公园,也是一壶品不完的文化茗茶,更是一部读不完的文学长卷。她不仅闪烁着千百年来的沧桑和沉浮,更丛生着新春的力量。
我的故乡在大纵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