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三日
来吧!捧起酒樽对饮这江南的雨,第一杯敬给歪歪斜斜的诗行,第二杯敬给满天星斗,第三杯各自饮下沙漠、边塞和江南。还要高歌,要低吟这微醺的光,发亮的草叶像错落的半生明媚又幽暗。致敬这小草生于江南的不遗余力,四季如春。在雨中我甘愿俯首,试着用指尖去触摸它最真实的部分。
若要转身,远山重新改妆,银白的灯光在高处摆成盘旋的蛇印,鱼背上的鳞光闪烁。这邱迟的茶园、吴亭在静谧中喧嚣,我与心心念念的人握手相见恨晚。
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邱迟也曾握笔疾书,劝告抑或叙衷肠都是一支湖笔留给白纸的佐证,在残缺的页面上,我似乎感知到邱迟一腔沸腾的湖水。我们在帐前低语交换的思想穿过千年的梅山。
坐在吴亭下,早春的新茶在杯中舒展,山前的白鹭飞过,带来远方的好消息。
夜游西湖
入夜时分,潜入一个陌生的城市。带着空空的皮囊,面对满目的饮食,我原本试着去仰头,却还是把头低下去,和几个菱角样的蒸饺打了个照面。
想起湖州的菱角带着生而水生的命,浮浮沉沉,把根向深处窥探,试图抓住坚硬和执着,却深潜于抽象无法把握,把果实举到高处,这具体的坚硬来自何处?我将蒸饺的软皮,轻轻拨开,它有着和菱角一样的清甜。
一个人从吴山广场,沿着路人指示的方向左转右转,抵达凉风迎面的西湖,小桥边的柳树静置在光染的湖水里。停泊在码头的“西湖号”和坐在“小隐茶楼”里低声说话的人,与我有着千里来相约的缘分。
白沙堤观湖
是什么让人如此谦逊?在西湖边上,面对熟悉又陌生的水,我要为此低矮下去。
这苏轼用淤泥堆积的,越过了时空界限的苏堤,远望杨柳从未老去,四季沉醉于烟波中。遥想留下的名句“水光潋滟晴方好”,紧紧腰带,婀娜的西子正转身与我对视。
坐在白堤边的长椅上,面对流了千年的水,追问自己从何而来、为何停留,思考坐在这里的自己和十年前、十年后的自己。十年里读到文字间的谦和隐忍,像这不言语的水,“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一切向好。
打马从边塞而来,江南似黎明前的梦境。此刻安静,属于我最后一刻的江南时间。
黄昏时,梦醒,残雪已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