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匠高二适(二)
二、家有莱妻①
高二适于1903年2月18日出生,家中排行老二,取名锡璜。兄弟共五人,五兄弟的名字分别是锡璋、锡璜、锡瑜、锡珷、锡珩。由于高也东整日埋头读书写字,不谙农事,且社会处于变革之中,家境日渐困顿,其家住在庄台东南。高二适成家后不久住到庄台西南,出门便是弯弯的南漕。这样的居住地虽然离庄中心稍远,但倒是很幽静,作为文化人,高二适定然喜欢这边独好的风景。
早晨,太阳和着雾气从河面上冉冉升起。傍晚,夕阳的余光散落到河面,将周围的一切镀上软软的金色。春沐河风,秋观芦花,这般美景为日后成长为诗人、学者、书法家的高锡璜提供了诗意的栖息地。小锡璜的童年是快乐的,父亲闲暇时便给他讲太祖爷们读书的那些事儿,并时常带他看爷爷们诗文里所写的“八景”。
书巷南东——爷爷们就是在那里读书并走向社会、走向京城的。
隔溪闻梵——在书巷里侧耳倾听,夹河南岸的净业寺梵音悠扬,优雅的旋律隐隐地随河风飘来,让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农场落叶——看秋风渐起,生命轮回;察农事艰辛,望秋收载喜。
虹桥双挂——夹河上西桥单立,东桥肩挑鼓楼。绿水映桥,似双虹倒挂。
夹岸丛林——乘舟而行,如履太空。朝霞山林,暮鸟归巢。
落港池云——春日白云游水,夏日碧叶扶花。水天一体,如梦如幻。
止水回舟——落霞时分,农人们撑着小船,映着夕阳,三三两两地停靠码头,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收拾农具回家。炊烟升起,万家温暖。
石梁横渡——一块大青石板横在南漕西北出水口。夏雨暴涨,河水飞溅而下,游鱼溯水而上。孩子们忍不住跃入河中嬉水而乐。
锡璜的人生就是从欣赏这些美景开始的。白天游玩回来,锡璜安静地在一旁看父亲看书写字,还不时地玩玩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学着父亲的样子翻书写字。父亲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一日,父亲带着一方紫色砚台、一支新开紫毫笔,牵着小锡璜的手来到净业寺南墙外一方池塘边。方塘东西长50米,南北宽30米,形似一方砚台,塘水清澈,塘泥乌黑。父亲高也东拿出砚台毛笔,一边在塘里洗砚,一边把毛笔泡在水中,随后灌起一壶清水。他对小锡璜说:我家太祖太爷们,都是用这方塘的水磨墨、洗笔的。从今后,这砚台和毛笔就是你的了。小锡璜随父亲一同走进私塾,正式随父亲读书。那年小锡璜五岁,也从这一刻起他开始了一生的书斋生活。1973年,高夫子颇为自豪地挥毫自作诗《漫成》赠篆刻家王一羽:
残膏剩馥几余芬,黄你依然不济身。
六十年来迷眼处,归来仍是诵书人。
之后兴致未消,在诗后又题跋:
余自五龄入学攻书,三十岁旅食于外,凡住江南卅余年,今七十又一龄矣。平居未尝一日离墨本也。
小锡璜在父亲的指点下认真识字读书,除了读《千字文》《百家姓》《千家诗》《三字经》《童蒙须知》等传统的读物,还兼学英语和算术两门功课。父亲还手把手地教他描红欧阳询的《九成宫》帖。小锡璜日临数纸,雷打不动。不到一个月,小锡璜就能把《千字文》《百家姓》等一字不落地吟唱出来,同时字也写得像模像样。不久他便把父亲书匣中虞世南、褚遂良等名家的字帖拿出来揣摩临习。他对隋朝的《龙藏寺碑》尤其钟情,此帖对他日后书风的形成起到重要作用。在五个儿子中,高也东看出老二锡璜和老五锡珩是读书的料,但锡璜更安静,更专注。高也东毕竟受过现代教育,他觉得应该让锡璜到县城接受更好的教育。
1915年他把锡璜送到县城东台县立第一高等小学,经过考核,锡璜插班到二年级学习。锡璜特勤奋,所作诗文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来讲解。
当时东台是苏中的文化重镇。中国报学史研究奠基人戈公振,1912年任《东台时报》图画编辑,1913年离开东台,1914年进入上海《时报》工作直至总编。清末民初著名学者吉城晚年居东台著书立传。清末画家周丕然之子周应昌、周应芹兄弟,善书善画。这些文化名流在东台都很活跃,对锡璜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有些后来成为锡璜的诗友。
1917年,高锡璜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高小毕业。这年他通读清朝沈德潜选编的《古诗源》。大约这一时期他将名字锡璜改为二适。为何改成此名,章士钊曾说,因高二适仰慕唐朝大诗人高适,并直追其诗境,故作高适第二。章士钊在《答二适》一诗中说“达夫五十始言诗,而子英年已妙辞”。达夫是高适的字,章士钊此处显然是将两高相比,以此来赞高二适写诗水平高。郑逸梅在《艺林散叶》中说:“高二适以诗自负,所谓二适者,高适第二也。”1973年3月,高二适作《答湖州友人费君》,其一:
经时不道舞婆娑,老去逢春百未过。
常侍诗篇穷上驷,右军书帖误群鹅。
金陵津渡思君久,霅水归帆得梦多。
莫怪遗篇委荆棘,古来荆棘半铜驼。
在诗后有附诗释义:“右军换鹅事,我不谓然,故用“误”字;常侍为吾祖高适(达夫),有《常侍集》,史称公五十为诗即工,老白老杜至友。”可见高二适自我更名最初的心迹是要做一名诗人,而且以“吾祖高适”为标杆,不做第一是他自谦,对高祖不能僭越,但必须是第二,其极高心志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