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驰骋在水洗般的柏油路上,路旁的金黄麦田紧紧地把柏油路拥抱着,像恋人一般不离不弃。天蓝如洗,新枝舒展,路旁河塘边的芦叶在空中摇曳着,天空不时地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时不我待,初春的麦苗还是青葱一片,转眼端午时节,沉甸甸的麦穗露出了成熟自信的笑容。天空几朵白云时不时地把它们的影子温柔地洒在车前的柏油路面上,以及微风中舞动的麦穗上。时光像绳索一样,把我拽到儿时收麦子的时节。
大诗人白居易曾描述“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时节,麦穗饱含着饱满的颗粒在暖风中摇曳,一粒粒麦粒像熟睡在腹中的宝宝一样正等待着降临人间。家家户户露出丰收的喜悦,嗅着麦熟的芳香,有如品着千年的佳酿,如痴如醉。一幅幅画面穿越时空地展现:月牙般的镰刀与它的恋人磨刀石快意恩仇般的拥抱;石磙子在打麦场上蘸着草灰画着无数的圈,无数的圆圈穿越着无数的年轮,在岁月的长河里流淌;端午的粽香伴着成熟的麦香,迎来布谷鸟在蓝天白云之间欢快地鸣唱。
家家户户收麦子的劳力像军团出征一样,戴上草帽、方巾、套袖、手套,拿着镰刀,背着水壶,带着干粮,像潮水般涌向金色的麦田。我与弟弟有时也会跟着父母到地里打下手,我也会学着父母的样子,右手拿着镰刀,左手抓着麦梢,吃力地割着麦子。有时不小心用力过猛,刀拽到小腿上,幸好伤得不重,我就会用同龄小朋友都会用的土方法,找点干土面,撒在伤口上,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地里满眼都是收割的人潮,一块大田不到三天的时间,只剩下麦茬。
庄上人好像商量好一样集中在一块大田,然后又集中到另一块大田。庄上的牛、马、拖拉机都派上用场,把地里的麦子运到打麦场上。打麦场灯火辉煌,挑灯夜战,成为庄上人夜里的劳作场所,家家户户白天劳作在地里,晚上劳作在打麦场上,如此争分夺秒,只是想赶着雨水来之前把麦子颗粒归仓。打麦场光滑如洗,夜灯如昼,一堆堆麦秸草垛错落有致,成为我们小伙伴玩耍的天堂。
白天收割的劳力在地里辛勤地劳作,而老人们守候在打麦场上做好脱粒后麦子的翻晒工作。从地里通往打麦场的路上,车辆络绎不绝,车上载满麦把子。天空的燕子也被丰收的队伍感染,欢快地在空中舞动着,时不时地俯冲向场边的池塘水面,接着又向远处飞去,最后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母牛套上牛车担负起运送工作,小牛犊陪在母牛身旁,哞哞地叫,或摇着尾巴狂蹦着。我放学后会与弟弟在打麦场上玩沙包,不时地在场上奔跑着。麻雀不时地飞到场上啄食麦子,它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四周,其他的麻雀也会大胆地跟着过来,这时场上老人发现了,呵斥一声,麻雀们受了惊,扑哧一声飞跑了。
母亲在麦田里躬着腰,用娴熟的刀法挥洒着青春,一个钟头下来,身后麦子倒下一片。天上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几个钟头下来,母亲的褂子都湿透了,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父亲有时与母亲并肩割着麦子,有时负责把麦子运到场上。父母在麦青到麦黄的循环中,慢慢变老,两鬓不再青,无情的时光在他们的脸庞上雕刻了岁月的痕迹。多年来镰刀搁置在院子的角落里,失去了当年的潇洒,偶尔在菜园子里发挥一下余热。
农村机械化收割早已经取代手工收割。记得早些年一到麦熟或稻熟的季节,满镇的收割机都在做保养与整修,蓄势待发。收稻子的跨地区作业要从海南到黑龙江,距离之远,难以想象;而麦子的收割则先从四川开始,接着到湖北,再到河南与安徽,接着回到苏北,最后转到山东与河北,一路下来祖国的产麦区基本都去过了,也领略了祖国的不少山山水水与风土人情。
儿时收麦子的场景,像一幅幅画卷,珍藏在记忆深处,父母收麦子的辛劳身影永远镌刻在那段光阴里……